试论苏童笔下的旧时代女性形象

  摘要:

1990年后,苏童作为先锋派代表之一,随着其作品的热销,对苏童作品研究就变成当务之急。虽然研究视角变得多元化,但对其作品的研究主要还是集中在三个领域,即:人物形象研究、小说描写艺术以及小说主题。文章着重研究小说《妻妾成群》中的各色女性人物形象,并通过与红粉系列其他作品的对比来研究苏童笔下的女性人物形象、悲剧成因以及小说女性形象的描写艺术。全文共分为三章,第一章从苏童描写的女性形象出发,论述《妻妾成群》与红粉系列其他女性形象的不同点,其形象特点归结为“依附性”“狠毒性”两个特征;第二章从小说的主题入手,着重研究《妻妾成群》中女性的悲剧形成原因,即封建的传统思想以及女性自我认同价值的缺失。第三章主要总结苏童在刻画女性人物形象时所应用到的艺术手法,其中最突出的是心理描写以及语言描写。

  关键词:旧时代社会;女性悲剧;女性形象

  引言

苏童在八十年代开始蜚声文坛,他独特的为文风格,新颖的创作手法引起了评论界以及广大读者的注意,对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小说的语言、小说叙事、人物形象等方面。苏童可以说是男性作家中刻画女性形象的圣手,他通过对女性心理的深入挖掘,塑造了一个个生动鲜明的女性形象,这些女性形象一直以来被学者广泛关注,从对女性形象的人道主义的关怀到女权主义的研究,小说内涵被深度挖掘,至今阅读,仍然对苏童以男作家的笔触描写的女性心理以及叙述手法有着研究的意义。苏童笔下典型的女性形象主要为《妻妾成群》中的以頌莲为代表的妻妾们,《红粉》中的秋仪和小萼,《妇女生活》中的三代女性娴、芝、箫,《另一种妇女生活》中的简氏姐妹与酱园三店员。这些女性悲剧人生的展开都是在某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她们的悲剧命运蕴含着深刻的旧时代历史文化内涵。苏童深入体会旧时代女性的心理意识,深刻关注挣扎在男权社会里的女性人生境遇,以细致入微的对女性的观察为基础,用细腻的笔触,细致的考量将这些女性的生命状态清晰而完整地展现出来。

  一、苏童笔下旧时代社会女性形象分析

  1.1四太太颂莲:“XXX女性”

视角问题对理解小说非常重要,《妻妾成群》整个故事的叙述是以颂莲的视角展开的,对于陈家大院来说,颂莲是一个“外来者”,她以一种旁观的角度为读者讲述着她在陈家的所见所闻所感。

颂莲刚入陈府时是单纯天真、不谙世事的,有着不同于传统女人的新潮举动,犹如一股清新之风吹进了陈家的高墙大院里。陈佐千第一次见颂莲时就被她拒之门外,而且约在西餐厅见面;刚进陈家时仆人们注意到颂莲擦汗时用的是衣袖不是手帕;颂莲起初留着一头齐耳短发,并用天蓝色缎带箍住,不施脂粉,那么朴实自然,这些都处处显示出颂莲的与众不同。颂莲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她刚嫁入陈家时的种种表现都体现出她作为一个“女学生”的异质性,可是在陈家大院的男权阴影下,她的新式思想却不堪一击。

在成日的勾心斗角中,颂莲逐渐沉沦,她有觉醒意识,能自觉思考女性的命运,“咱们是什么?是猫、是狗,就是不是人”,可她又无法摆脱对男权的依附和屈从,她的内心充满了矛盾、挣扎。当颂莲发现雁儿在草纸上画自己的样子并弄成纸团丢进马桶来诅咒她的时候,颂莲就立刻把那张草纸捞出来扔给雁儿并惩罚她把草纸吃下去,并最终逼死了雁儿。可是她没有得到快感,反而为自己的狠毒感到恶心,这生动体现出在男权笼罩下,颂莲想反抗却无法反抗直至不自觉地沉沦、扭曲的悲剧性命运。

颂莲“虽以新人的身份进入家庭,但获得的新知识却最终只沦为了向旧人谄媚、讨好的新工具,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在肮脏的旧社会中苟活下去,并非摆脱它。”[5]颂莲甘心地以陈佐千为中心,虽在某种意义上自我反省,但也是以如何取悦陈佐千为出发点。在这点上《红粉》中的小萼与颂莲的想法是十分一致的,小萼放弃了玻璃厂自认为很低廉的工作转而投奔老浦,甘愿牺牲自己青春的肉体来抓住男人。颂莲和小萼都是在男人的审视中不断改变着原先的自己,自我欣赏和蜕变,她们始终摆脱不了对男人的依附,而“这种女性的依附性、从属性不仅表现在价值、地位、经济等方面,还表现在心里依附方面。”[2],

  1.2大太太毓如:年老色衰、无心自无情

毓如表面看起来潜心理佛、清心寡欲,内心却充满了因年老色衰而产生的不安、慌乱、懦弱。颂莲第一次拜见毓如是她在佛堂念经时,颂莲一去说了没到几句话毓如手中的佛珠便断了,她边拾佛珠口中边说道:“罪过,罪过”。这里可以折射出尽管毓如吃斋念佛但实际上她并不能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平静如水,她对陈佐千又纳妾一事是愤怒的,她认为陈佐千私密地进行没告知作为正房的她是对她不重视,可是她对陈佐千又只能逆来顺受、不敢反抗,因此她对颂莲做四姨太的事只好默认。

毓如固执呆板,冷漠强权。颂莲不满毓如每到秋天就烧树叶把房屋搞得乌烟瘴气,当然作为正房太太的她绝不退让。小说中写道:“毓如便听不下去了,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颂莲在陈家算什么东西?好像谁亏待了你似的。”[2]颂莲不过是个小女人,她却当众多人的面辱骂她不算个东西。在毓如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念佛人的一丝温情与慈善,而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也印证了她在儿子飞浦眼中性格的“固执呆板”。

毓如是一个有多重性格的人,但“懦弱”和“强权”的性格特征最为鲜明。她的懦弱和强权都是因为男权中心主义的封建文化所致,因为男权她不得不对陈佐千百依百顺,因为男权她仗着母凭子贵而霸道强权。

  1.3二太太卓云:表里不一、笑面虎

除了颂莲,在文章当中着墨最多的就是卓云。卓云表里不一,口蜜腹剑,“在男权的压迫下,卓云早已变成一个扭曲的形象,表面上唯唯诺诺,内心里却阴险歹毒。”[2]起初,颂莲在几位太太中最有好感的就是二太太卓云,她热情待人,温婉而清秀。颂莲刚进门不久去拜见她时,颂莲受到的待遇与去大太太毓如那里完全不同,卓云让下人拿了特地从苏州带回来的瓜子和蜜饯,热情地款待颂莲,不仅如此,还将苏州上等的真丝拿给颂莲裁衣服。卓云表面上如此热情贤惠,可内心却阴险狠毒。

丫鬟雁儿与颂莲本就积怨已久,卓云便巧借雁儿之手通过扎小人的邪术诅咒颂莲;梅珊和卓云几乎是同时怀孕的,卓云担心梅珊生下孩子后与她争夺丈夫的宠爱,竟然用一碗泄胎药害死了梅珊腹中的孩子;因为对梅珊怀恨在心,甚至不计后果地揭发梅珊与医生偷情之事,使梅珊被扔入古井惨死,彻底解决了她的心头之恨。从这些血淋淋的事例中便能看出卓云是一个功于心计,睚眦必报之人。

卓云也是一个悲剧性的女性形象,她“有着对死亡、对终结的恐惧,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这死灰一般的家庭中保持自己仅有的生存价值—讨好陈佐千,算计颂莲,揭发梅珊,铲除竞争对手以安然立足于陈府。”[10]可是即便颂莲疯癫、梅珊已死,陈府大院却还是往日模样,来年这里又将迎来一位文竹太太,或许卓云的手段又将应用到这位五太太的身上,卓云的争宠路是无休止的,陈府女人之间的战争是往复循环的,卓云始终要在这个泥潭中垂死挣扎。

  1.4三太太梅珊:打破传统、不甘寂寞

纵观整部作品,并不是四房太太都认定自己的命运,在她们之中,梅珊就是亮点。梅珊的作为颠覆了传统的封建思想观念,她敢于追求自己的快乐和自由,可她对命运的反抗犹如飞蛾扑火,终究逃不过悲剧的结局,最后惨死井中也是反抗封建传统思想观念的宿命。

梅珊率性张扬,敢于反抗男权主导社会。“一夫多妾,本来就违反人性,而人性总难彻底扼杀。既然把众妾当作自己荒淫的玩物,众妾就难免反其道而行之,千方百计的寻找机会,发泄一夫不能满足的欲望”[10]梅珊对自己的生存状态表现出极大的不满,对以大老爷陈佐千为首的男权制度有着本能的怀疑和抗拒,当陈佐千在颂莲的屋里喊梅珊给他唱段时,梅珊立刻挑起细眉、冷笑一声,跑到窗前冲着屋里说“老娘不愿意!”,她完全不在意陈佐千在陈家的主导地位,任性张扬。

可她张扬的有些疯狂,她的反抗是那么极端。男权主导的社会倡导三纲五常,三从四德,而梅珊为了反抗这种不公平的男权制度,证明自己作为一名女性的存在价值,就违反“夫为妻纲”的规矩,偏不守妇道,长期与医生私通交欢,她试图通过这种极端方式来对一夫多妻制作出审判,对陈佐千的淫乱作出惩罚“她以女性身体的背叛挑战了男权制度的绝对权威,这是对男权制度最忤逆、最严重的挑战。然而,现实的残酷总会让他为此付出代价,这种飞蛾扑火般的反抗,无论成败都是女性对于男权社会的决绝反抗和勇敢尝试。”

作者多次着墨梅珊的唱词,第二次描写梅珊唱戏是陈佐千落下暗病之后,文中写道她身着黑色连衣裙在紫藤架上重温舞台上的旧梦。唱道:“……到如今我退难退进又难进倒不如葬鱼腹了此残生杜十娘啊拼一个香消残殒纵死也死一个朗朗清清”[11]戏词唱人生,这段唱词似乎是在隐喻梅珊无可奈何、以卵击石的悲剧宿命。

  二、苏童笔下旧时代女性悲剧成因

  2.1根深蒂固的封建传统观念

在传统男权社会里,女性的政治权利和经济权利被剥夺,她们被困守在家庭中依靠男人来生活,这源于中国传统的男尊女卑思想,“中国传统的男尊女卑思想产生于儒家文化的天道阴阳五行观。‘天道为乾,地道为坤;乾为阳,坤为阴;阳成男,阴成女;阳尊阴卑,阳刚阴柔’,男人处于主宰领导地位,女人处于被动依附地位,如此等等。”因此,婴儿在出生时地位便不一样,男贵女贱。颂莲因自己一直没能有孕而烦恼;卓云和梅珊,两人同时怀孕时卓云悄悄给梅珊吃泄胎药,又因为自己没有男丁,所以想方设法抓住梅珊的要害从而导致梅珊儿子飞澜遭殃。男尊女卑思想长期禁锢着旧时代的女性,她们的一言一行都被制约在牢笼中,无知的女性在自相残杀中变得麻木、变态、冷酷无情,将同胞的痛苦呻吟视为自己快乐的源泉。

陈府的绝对权力拥有者是陈佐千,他操纵着整个陈宅。“尽管已经年过半百,性能力已趋丧失,陈佐千仍要不断的买妾、娶妾,来借以充实他那颓败和虚空的生活,而这群被陈佐千买来的女人们在没有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的情况下,养成了依赖男人的性格缺陷和思维定势”,一个很好的例子是陈佐千过五十大寿时,当毓如指责颂莲的礼物没有扎红缎带时,她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激怒了陈老爷,于是她对陈老爷莞尔一笑说:“老爷,今天是你的良辰吉日,我积蓄不多,送不出金戒指皮大衣,我再补送老爷一份礼吧。”说着颂莲站起身走到陈佐千跟前,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颂莲的那种卑躬屈膝、自轻自贱、曲意逢迎的心理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诠释。红粉系列作品中,包括《妻妾成群》、《红粉》、《妇女生活》当中都表达了一个女性作为男人依附的主题。小萼虽然接受了新时期的劳动改造,却没有变得勤奋,反而还念念不忘过去的烟柳生涯。改革春风没有吹走扎根在以小萼和秋仪为代表的这些红楼女子心中的传统观念,她们对突如其来的社会大改造她们显得恐惧不堪,知道自己即将要失去男人“硕大的肩膀”,却依然做着依靠男人的旧梦,一旦没有了依靠,便想要去自杀、削发为尼。《红粉》的开头晓萼和秋仪至少还是相依又相妒的姐妹,但《妻妾成群》的四房太太像《红粉》女子关系的“升级版”,情恨妒忌完全露骨地跃然纸上。从文章结局可看出,它的黑暗程度大了不少,《红粉》只是以小萼与他人远走高飞,留下悲夫寄养于秋仪处作为结局。而《妻妾成群》不仅是陈左仟娶了第五房太太发人省醒,还有梅珊、雁儿的死,都充满了压抑的味道。《妇女生活》娴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对芝、箫以及自己都酿成了严重的后果,使她们对麻木的生活充满了失望。这些女性悲剧的结果不能完全归咎于传统贞操观、道德观、男尊女卑,社会的文化视野也使得这些女性只能在社会边缘游走。虽然社会接受了她们进行劳动改造,但是却又不接受她们本人。《妻妾成群》中,也不乏外人嘲讽的声音,梅珊投井,颂莲发疯,屋里屋外众说纷纭,人们对大家庭人物的相处模式以及人物的勾心斗角,互相陷害嗤之以鼻。

“无才便是德、女不言外、女外无事”要求一个女性要为家庭而生活,她的范围被划定为相夫教子。三太太梅珊的性格形象在小说中是一种叛逆的存在,她颠覆了传统的“女外无事”。她不畏规矩,在大众场合与医生四脚缠绵,多次外出幽会;四太太颂莲背着陈佐千与飞浦眉来眼去,还心声别念。她们完全摒弃了善恶观,美丑观,在一种极其压抑和被奴役的情景中去做出反抗。虽然施展的手段各不相同,但都将自己的智慧运用到如何击败自己的姐妹,以及如何获得陈佐千的宠爱。“《红粉》中秋仪意识到,女人一旦没有钱财,就只能依赖男人,但是男人却是不可靠的。她甚至不相信改革过后,红楼会完全地消失。“在这个系列的作品中,女性及其命运与处境,成为主要窥视对象,他揭示了在男权社会的文化秩序中,女性被动的处境,性的压抑导致心理变态,以及女性的相互敌意和残害”[5]几房太太们在陈佐千的身上得不到满足,所以不甘寂寞,导致性压抑乃至心理变态。《妇女生活》中,芝与邹杰这对夫妻夜晚睡觉时,芝时不时感觉自己的母亲娴在偷窥她夫妻二人,她甚至还猜疑过母亲是否觊觎自己的丈夫。

  2.2女性自我认同价值的缺失

是什么让这些女性朝着坏的方向发展而导致最终命运悲剧的发生?是虚荣心,是愚昧,是缺失的自我价值认同。《妻妾成群》的时代背景是新文化运动之后,可是新文化运动之风并没有将这些女性的意识唤醒,她们仍旧自愿地被男人所掌控着。家道中落的颂莲没有选择自食其力,走上求知的道路,而是由继母选择做别人的小妾;孤儿梅珊完全可靠唱戏养活自己,但她也选择嫁与他人当妾。

最初的颂莲是单纯而美好的,接着变得愚昧不择手段,最后变得疯癫。三个变化与列夫.托尔斯泰《复活》中的女主人公马斯洛娃颇有相似之处,16岁时的马斯洛娃单纯而又美好,四年后的一天,与女主人家的侄儿发生关系发现自己有身孕后人生轨迹便被改变了,沦落为街上叫卖的妓女变得堕落不堪,最后接受了西蒙的爱获得了精神上的复活。虽然结局两部作品结局上有出入,但是都揭示了一个道理:“一个女性自我认同的缺失,会将自己亲自送上断头台”。

《红粉》中小萼劳动改造后,依然沉迷于靠男人过日子的生活,索性嫁给老浦,自己在家什么也不做,也因为小萼的懒惰使得最后老浦xxxx公款被枪毙。颂莲也明白在陈府中,自己像猫、像狗、像金鱼就是不像人,受过的XXX教育被这个封建大家庭彻底的否定,不管是老爷的冷漠还是飞浦的懦弱,都磨灭了颂莲最初的善良,被这个封建社会逐渐蚕食,直致精神失常。

虽然《妻妾成群》的背景是新文化运动之后,社会新的风气已经开始流行起来,但是封建的思想文化却还未完全消失,这也是造成女性对于自我认同文化的缺失重要原因。但作为主体,选择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正如苏童在思考女性的历史命运和社会地位时所说:‘如果要问,到底是什么损害她们,就可以说是男权社会、国家机器或者传统文化。然而大家在谈论这个问题时,常忽略了女性对自身的损害,在很多时候她们会有作茧自缚的选择。’”[16]在颂莲从嫁入陈府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失去了自我独立意识,她认为女人想要获得权力和地位,必须要获得男人的宠爱,威胁到自己地位的所有人都是自己的竞争对手。雁儿只是一个伺候她的丫鬟,她发现马桶上有雁儿诅咒自己而画下的草纸,居然让丫鬟直接吞下诅咒她的那张草纸,且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直接导致雁儿生命的结束也是这张草纸,由此可见此时的她内心已极度畸形。然而她并没有去想办法结束这无止境的斗争,而是在绞尽脑汁的在自己身上花功夫获得宠爱,哪怕做些毫无尊严的事。正因自我独立意识的缺失,从而使得她从身到心彻底地被奴化。

苏童认为人们只关注女性是怎么受社会的残害的,而往往没有关注女性自身的问题。“女性自身的性格弱点是命运悲剧的主要原因,女性缺乏自我身份认同感,缺失主体意识以及存留奴性思想,她们面对的只有男性或同性,不追求或没有自我的价值,一点点把生命消耗于周边的人际关系中。”[17]《妻妾成群》中,颂莲受过XXX教育,但她不仅思想没有转变而且精神上充满了依附性;《另一种妇女生活》中正是父权的残害,使得姐妹两人终日自闭不敢接触男性,她们已经丧失了基本的交际能力,却并没有因此而自我觉醒;《红粉》中的小萼虽然接受过改造,但却依旧沉迷过去的烟柳生涯,终日想不劳而获,走上有钱人的生活道路。小说中这些现实故事始终表达着一个主题——明明可以,却没有迈出。明明有能力去突破现在不堪的生活方式,但是却安于现状,不愿去改变,不付诸行动。除《另一种妇女生活》外,各个女人都将自身的价值放在了一个个无能的男人身上。身体衰弱而干瘪的陈佐千;没有能力的邹杰;妻子有孕而中途出轨的小杜……

  三、《妻妾成群》中女性形象塑造的描写艺术

  3.1精彩的心理描写

女性形象从古至今一直都是各类作家们争相描写的对象,因为她们是社会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用于研究社会的重要依据。在红粉系列小说中,苏童特别善于从女性的视角考虑问题,尤其是善于体验她们内心深处的焦虑不安,捕捉女性微妙的心理变化。对于男作家而言,详细地描述一个女性在心理上的变化是十分困难的。他虽然采用第三视角来描写颂莲,但是在创作的过程中,苏童将自己化身为颂莲,亲自去体验颂莲的感受和境遇。小说中多次提及颂莲上过大学,也因此得到陈佐千独特的宠爱。“但颂莲易于被这种优美的情景感化,心里是一片秋水涟漪。”[18]几句话就带过了颂莲大学生活时的悠闲与美好,同时也暗示了她内心对于美好的向往。这也仅仅是她刚嫁入陈府的心态,与她之后待在陈府的心理感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小说中与飞浦小酌之后的此段也展现出了颂莲敏感的心里:“颂莲的心里很潮湿,一种陌生的欲望像风一样灌进她的身体,她觉得喘不过气来,意识中又出现了梅珊和医生的腿在麻将桌下。”[19]在此段中,他把颂莲细腻的心思描写得真实而又生动,通过她的感官表现出来,将她内心的变化和外在的变化完美的融合起来,“亲自”感受颂莲在与飞浦贴近时的内心活动。

雁儿死后,有一段内心独白,将颂莲的恐惧和慌张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小说这样写道:“她平静的躺着。她想窗户很快会被推开的。雁儿无声地走进来了,带有一种头发的套子,绾成有钱太太的圆髻。颂莲说,你上哪买的头发套子?雁儿说,在阎王爷那儿什么都有。然后颂莲就看见雁儿从髻后抽出一根长簪,朝她胸口刺过来。她感觉到一阵刺痛,人就飞速往黑暗里坠落。”[5]这时的雁儿已经死了,这一切只是颂莲的幻想,正是这种内心世界的幻想,深刻地表达出了颂莲的极度恐惧和慌张。

颂莲第一次与陈佐千见面是颂莲十九岁生日时,在一个高档的西餐厅,这天陈佐千给她买了个生日蛋糕,点蜡烛时她并没有扔掉那根多出来的蜡烛。像文中所写的,她将它偷偷放回了包里。家父身亡,无依无靠,嫁作她人妇,这根小小的蜡烛或许是她心里一根小小的稻草,或是用作祈福,又或是纯粹的心理安慰。这足以表现颂莲当时的细腻与纯真。

  3.2生动的语言描写

《人物的语言》中说:“人物的语言往往蘸满着他的性格特征。”个性化的语言描写是检验一个作品优秀与否的重要因素。语言描写包括了人物对话、旁白、内心独白等。苏童用娴熟的语言描写来刻画人物形象,将人物的心理变化和矛盾冲突展现出来。例如颂莲刚嫁入陈府不久,因雁儿在她刚来陈府的那天对她的态度不太好,因此她便当着陈佐千的面说昨日刚洗头的雁儿:“你头上什么味儿?真难闻,快去拿块香皂洗头去。”由此展现出颂莲的心胸狭窄,盛气凌人。梅珊同颂莲说,“这女人像猫、像狗、像鱼,就是不像人。”由此可见梅珊已经看清了陈府黑暗的本质,女人只是男人的一个玩物,这里表现出她女性意识的觉醒。大太太毓如第一次见颂莲时没有正面说话只是嘴里一句“罪过罪过”,两个“罪过”实际上暗含了大太太毓如对陈佐千再娶的愤怒和她伪善的性格特征。卓云为了拉拢人心,在颂莲第二次见她时,她便把苏州上等的真丝给颂莲并说:“要是隔壁那女人,她掏钱我也不给,我就是这脾气”,刻画出了卓云口蜜腹剑的形象。

  3.3传神的肖像描写

《妻妾成群》中涉及到肖像的描写并不多,但由于作者本身具有不俗的文字功底,即便只是几笔简单的描绘,也能让人从中窥见几分人物独特的神韵,并由此触摸到每个人物隐藏在外表下的真实灵魂。例如作者着笔描写颂莲时,“天蓝色缎带箍住的齐耳短发、圆圆的脸蛋、不施脂粉、有点苍白、散发出纸人一样呆板的气息”使读者迅速地在脑海里留下颂莲不浓妆艳抹,气质非凡的女大学生气质。梅珊一出场便被赋予倾国倾城之美貌,但使人印象深刻的是她泼辣的性格。文中写道:“梅珊的细柳眉立刻挑起来,她冷笑一声,跑到窗前冲里面说,老娘不愿意!”[20]一个“挑”的表情特征,就让读者感受到梅珊不愿屈服、不屑的心理状态。苏童没有刻板地在描述女主人公的外貌特征,而是在人物活动中雕刻人物形象,生动而又富有神韵。

  3.4细腻的细节描写

在众多的描写方式中,细节描写尤为突出,在苏童笔下一些比较难以言说的感觉,就是通过独到的细节描写使其变得具体可感,将小说变得触手可及,增加了几番亲近感,让读者在欣赏小说的过程当中获得独特的审美感受。

颂莲在陈佐千生日送礼的细节描写,令人拍手叫绝,她先是插嘴大太太教训二太太的孩子打碎花瓶一事,后又因生日礼物没系红带子而遭毓如的嘲笑,为挽回陈佐千的宠爱,弥补过错,她当众抱住陈佐千的脖子亲了一下又一下,结果遭到陈佐千的呵斥。将颂莲不识时务以及争宠心切的性格形象准确深动地表现出来。

  结语

苏童的《妻妾成群》成功地塑造了个性鲜明的几位女性,伪善的大太太、阴狠恶毒的二太太、叛逆的三太太、心理扭曲的四太太,不同的性格形象共同指向绝对权力拥有者陈佐千。苏童深究女性的内心世界,表达封建大家庭女性生存的痛苦和恐惧,他不仅揭示了当时社会的痛点,还深刻地分析了造成几位女性悲剧命运的原因。中国革命男作家写女性的痛苦遭遇多数都是为了批判封建的传统思想,而苏童的关注点在女性自身,用精炼而又生动的语言来打动读者,让读者通过对小说的阅读进行自省和警惕,探索造成小说结局的根源。虽然新历史小说阐述的是历史故事,但是要借古反思当代社会,传统的封建思想观念虽然根深蒂固,但是女性自身才是把握命运的主体。

  参考文献

[1]张燕.破碎的美丽–试用亚里士多德的悲剧理论分析《妻妾成群》中女性悲剧命运[J].高校讲坛,2010(21).

[2]孔范今,施战车.苏童研究资料[C].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

[3]李冀宁.《妻妾成群》中的“新女性”形象[J].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学报,17(2).

[4]杨凤.当代中国女性发展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7.

[5]苏童.妻妾成群[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

[6]李建军.再论《百合花》——关于《红楼梦》对茹志娟写作的影响[J].文学评论,2009(4).

[7]李晓文.《妻妾成群》中的季节叙事与女性救赎[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2016(10).

[8]王绍玺.小妾史[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

[9]杨凤.当代中国女性发展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

[10]张明.与张艺谋对话[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4:144.

[11]李昕潞.苏童小说的女性形象及文本艺术[D].辽宁师范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11.

[12]季红真.苏童:窥视人性的奥秘[J].芒种,1995(10).

[13]苏凤凤.苏童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塑造[D].广西师范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17.

[14]唐弢.创作漫谈.[M]浙江:浙江文艺出版社,1986.

[15]张静雅.泥淖里的浪花——试析《妻妾成群》的女性形象[C].2015.

[16]苏童.妇女生活[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4.

[17]强军红.《妻妾成群》中的女性悲剧[J].2005.

[18]荒林.中国女性主义.7[M].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下载提示:

1、如文档侵犯商业秘密、侵犯著作权、侵犯人身权等,请点击“文章版权申述”(推荐),也可以打举报电话:18735597641(电话支持时间:9:00-18:30)。

2、网站文档一经付费(服务费),不意味着购买了该文档的版权,仅供个人/单位学习、研究之用,不得用于商业用途,未经授权,严禁复制、发行、汇编、翻译或者网络传播等,侵权必究。

3、本站所有内容均由合作方或网友投稿,本站不对文档的完整性、权威性及其观点立场正确性做任何保证或承诺!文档内容仅供研究参考,付费前请自行鉴别。如您付费,意味着您自己接受本站规则且自行承担风险,本站不退款、不进行额外附加服务。

原创文章,作者:打字小能手,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sbvv.cn/chachong/22056.html,

(0)
打字小能手的头像打字小能手游客
上一篇 2022年4月30日
下一篇 2022年4月30日

相关推荐

My title page cont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