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尔克斯创作中的悲悯情怀

摘要

“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加西亚·马尔克斯怀着人道主义悲悯情怀,对拉美地区人民深受的种种苦难和人生悲剧充满怜悯。他不仅用一颗悲悯之心救赎人性异化的人们;还展现了不同于纯美理想爱情的别样情感;同时对虽位居高位,但反过来被权力毒害的独裁者深表同情。面对陷入孤独的拉丁美洲,他用一颗悲悯之心去融化冰冷的孤独,找寻拉美人幸福的精神归所。

关键字:马尔克斯;悲悯情怀;人性;爱情;权力

引言

著名作家曹文轩先生曾说:“情感是文学的生命,悲悯情怀,是文学存在的理由”[1]。马尔克斯曾断言:“二十世纪仍是一个不懂爱情和对爱充满恐惧的时代,对爱的恐惧心理造成爱的不能,即爱的无能,这是人类最大的不幸”[9]。面临人类所处的困境,马尔克斯站在最高处,满怀悲悯地鸟瞰这个纷繁复杂的人类世界,把希望寄托于一个魔幻的世界,用一颗悲悯之心找寻迷失的拉美所应有的温馨的精神归宿。人类竭诚的寻求爱,期望用“她”的力量来打开孤独的枷锁,与世界保持一致。本文将通过马尔克斯的三部代表作品《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族长的秋天》对其悲悯情感世界予以论述。

1、 人性的悲悯救赎

《百年孤独》是马尔克斯的作品,是被大家公认的魔幻现实主义代表作品。小说讲述了霍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家族七代充满魔幻色彩命运的故事以及他们生活的小镇马孔多从建立,发展,强盛到灭亡的百年历史变化。小说中布恩迪亚家族成员的命运其实就是拉丁美洲人民的命运,其生活的马孔多年代即为拉丁美洲百年发展历程的倒映。因为遭受外国殖民独裁统治,一直内乱不断,人民亦长期因遭受压迫剥削而变的愚昧无知,拉丁美洲一度陷入民困国穷的孤独境地。作为一个有极强责任感的文学大家,马尔克斯不只大声高呼:“关注拉丁美洲的孤独,正确看待拉美的现实”[10],并且对拉丁美洲必将摆脱孤独,建立一个美满的新世界满怀信心和期待。他说:“我们有权利认为,着手建立一个新的乌托邦还为时不晚,那将是一个崭新的,生机盎然的乌托邦,在那里,任何人都不会被人决定死亡的方式,爱情真诚,幸福得以实现,而命中注定一百年处于孤独的家族最终会获得并将永远享有出现在世上的第二次机会”[10]。这部小说以孤独作为主线,通过描写家族七代人的各式孤独来映射人类社会和心理隐形的一面,在百年孤独的云雾中探寻复杂的人性。马尔克斯以悲天悯人的情怀呼唤人们走出孤独愚昧的深渊,走进文明的阳光下。

(1) 扭曲的人性

小说中布恩迪亚家族就像被人下过诅咒,每一代人都被内心汹涌澎湃的欲望主宰,不能自拔,甚至不顾伦理道德和社会规则,在家族的自我封闭深渊中沉沦,毁灭,周而复始。无休止的乱伦,过度的自我迷恋以及对外界的排斥,这一切都充分显示出布恩迪亚家族的自我封闭心理在孤独命运泥潭中的深陷。

整个家族的悲剧命运在小说开头直接上演,并且在后面的每一代人身上重演。第一代的布恩迪亚与其表妹乌苏拉成婚,这桩不伦婚姻背后隐藏着一个可怕的预

言,即只要是他们结合生出的孩子全都带有猪尾巴。乌苏拉因为惧怕预言,一直不愿意与布恩迪亚同房。布恩迪亚因此遭受邻里百般嘲笑,一怒之下便刺死了邻居,之后为了逃避亡者魂灵的不断纠缠,背井离乡,随后历尽艰辛好不容易建立了小镇马孔多,精神却出现问题,最后被家人绑在栗树下孤苦悲凉的死去。至此开始,往后的几代都在孤独中乱伦,最终在乱伦之后便堕入更深的孤独泥潭而后趋于毁灭。第二代霍塞·阿卡迪奥不顾伦理与他一直亲切称呼其为“小妹妹”的雷蓓卡发生性关系。霍塞·阿卡迪奥实际上也是一个孤独者,乱伦的同时又在无尽的欲望中排解孤独与痛苦。相同的,雷蓓卡亦是游荡在亲情和爱情之间的可怜人。为了缓解爱情的酸涩感觉,她总是痛苦的咀嚼院子里的泥土和墙上的石灰,到头来使自己越来越陷入绝望痛苦的深渊。第三代阿卡迪奥对他的亲生母亲皮拉·苔列娜产生性欲幻想。其实,阿卡迪奥并不知道皮拉·苔列娜是她的生母,所以在没有理智的情况下竟然半威胁地要求生母与他发生关系。“可悲的命运令皮拉·苔列娜一阵恶心,她只能强行忍住”[3]。最后,阿卡迪奥的这种极端心理也加速了他的死亡。最后一代奥雷连诺·布恩迪亚和他的姑姑阿玛兰塔·乌苏娜发生性关系,这使布恩迪亚家族的诅咒在此刻发生,他俩生出了一个带着猪尾儿的孩子,而后阿玛兰塔因为大出血而死亡。此时既是家族毁灭之日,也是马孔多神话破裂之时。布恩迪亚家族成员们一生都在寻爱,但因为孤独与封闭,他们大多经历的都是无爱的爱情,就算是真正的爱情,最后也难逃乱伦的诅咒—生下的小孩都长着猪尾儿。这一代代乱伦的畸形情欲的生成归根到底就是因为人对自身过度的迷恋以至于失去自我,就像小说开篇提到失眠症的泛滥:雷蓓卡来到马孔多,与此同时带来了可怕的疾病—失眠症。失眠症就像瘟疫一样飞快的在马孔多蔓延开来,人们先是表现的非常亢奋,不能入眠,紧接着一天天过去了,失眠症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不但让人没有一点睡意,还会日趋恶化下去成为健忘症“习惯了无眠的状态,就开始淡忘童年的记忆,然后是事物的名称与概念,最后严重到个人的身份也会忘记,以至于失去自我,沦为没有过往的白痴”[3]。对自身的迷恋最终造成其毕生孤独,祖辈孤独的宿命。这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人类自身潜在的悲剧:自以为正在进步,却不知早已被自己禁锢在封闭的牢笼中,自认为在对外拓展,实际是在保守中不知不觉的退化。

(2) 人性的回归

在布恩迪亚家族诸多接连重复的名字当中,名字“雷梅苔丝”却蕴含着非同一般的独特寓意。虽然在《百年孤独》中,以“雷梅苔丝”为名的女人们一样没有挣脱孤独命运的束缚,然而,其自身拥有的品质与性格与家族其他成员完全不同。特别是俏姑娘雷梅苔丝的出现,在这个苦闷又孤独的家族中,她宛若阳光,从而使布恩迪亚家族显得分外特别与耀眼。

马尔克斯耗费很多的笔墨告诉我们“雷梅苔丝”是真、善、美的化身。“真”即原始的本质的真实的,是自然美的流露。小雷梅苔丝发育很久后还是那么天真无邪,不谙世事,就算对夫妻之间的秘密也不例外,什么事都当着他人的面说。“恨不得像跟所有的人来对新婚之夜的种种细节做一番评论”[3]。相同的,俏姑娘雷梅苔丝在进入青春期后也依然像是一个小孩,例如她不会用餐具吃饭,不会读书,写字;喜欢画画,在墙上涂画各种小动物,但用的不是画笔,而是用自己的粪便搓成的一个个小棍;不会穿衣,喜欢将自己关在浴室慢条斯理的洗澡,将粘在身上尘世的污秽洗的干干净净;不会也不喜欢打扮自己,例如她不喜欢梳头,宁愿剃个既省事又舒服的光头;她讨厌那些世俗的女性身着紧身胸衣和裙子,所以她总是随性的穿一件简简单单的套头长衫,甚至赤身裸体在家里走来走去,她觉得“在家里,赤身裸体是唯一体面的方式”[3]。这所有都说明俏姑娘雷梅苔丝不属于这个情欲横流,恶浊肮脏的世界。她那纯洁的天性,使她“抵制一切常规习俗”,并“把那些清规戒律越来越拒之门外,对邪恶和猜疑越来越不屑一顾,悠游自得于自己小天地的简单现实之中”[3]。雷纳塔·雷梅苔丝的爱情是纯正干净的,不受任何人任何事的影响。她没有其母亲所强加在她身上的那种门第观,血统观,即使是她所爱之人是浑身散发着油污气的工匠,她也丝毫不会介意。随时随地,爱情在她心中始终是排在第一位的,也因此,当她的爱情被她的母亲插手干涉以至她与心上人分离后,她便沉浸在对爱的深深思念中,沉默不语,与这个如此丑陋的世界隔绝。

善,成就了更高意义上的美。小雷梅苔丝的美让人难以忘怀,一方面亦是因为她的世俗意义的善的天性。在为姐姐举办婚礼时,家里热闹的氛围充斥着每个角落,而常年被绑在栗树下老霍塞·阿卡迪奥·布恩迪亚却无人理睬。只有小雷梅苔丝,主动用盘子端给他婚礼蛋糕中最好的一块蛋糕,自此以后还“主动担起照顾他的一系列繁琐事务,端饭菜,服侍大小便,用肥皂和丝瓜筋给他擦身,清理头发和胡子上的虱子,在暴雨季节用防雨帆布加固凉棚”[3],努力学习简单的拉丁语,只为跟老人聊天,为老人解闷。小雷梅苔丝结婚后,丈夫出轨,不仅不介意,她还愿意收养自己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并视如己出。在家里还充当着金牌调解人的角色,经常调节阿玛兰塔和蕾贝卡的不合。这一切正体现了她的善,让她的美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以至于不受家族的影响而快乐的生活。俏姑娘雷梅苔丝本身就拥有超凡脱俗的美,她上街都会受到外婆乌苏拉的阻拦,如果非要去,则必须用一块黑头巾把脸遮起来。她的美具有奇特的诱惑力,所以当她去望弥撒时,那些男人们也都上教堂想一睹她的美貌,“一个又一个外乡跋山涉水,从遥远的国度赶来也仅仅是为了博得他的芳心”[3];而且“对所有不幸承蒙目睹其芳容的男人来说,都是万劫不复的一瞬”[3]。她的善是充溢着理性光芒的,是拥有神学意义的。她是最聪明的人,就连奥雷连诺上校也如此以为“好像有股洞察一切的光亮使她能看到一切事物形壳之外的本质”[3],她可以超越一切欲望,俯视众生。她可怜那些沉迷于情欲无法自拔的人,还经常以惊人的巧妙手段嘲弄着他们,认为他们是“十十足足头脑简单的家伙”[3]。恰是这种善成就了她最高意义上的美,最后,她飞向蓝天消失了,成为百年家族历史上唯一一个不免于堕入俗世泥潭的人。马尔克斯赋予“雷梅苔丝”以纯真,善良和美丽的内涵,真善美只有达到高度协调的统一,美才能名副其实,成就理想的人格,造福世界。

人性扭曲是因为缺爱,人性回归正常是因为有爱。马尔克斯把一个个无爱的生命个体展示给我们,就是为了给我们以启示:“爱”是生活中明亮的焰火,没有它,所有都将会是黑暗。特别是在炮火连天,民生凋敝的拉丁美洲,如果没有爱,国家就会踏上跟马孔多相同命运的道路,即走向毁灭。在与人相处时,只有我们拥有博爱,平等的心态,才能与别人建立信任;在身处困境时,惟有树立充分自信,才能绝处逢生,重拾希望。

2、 爱情的悲悯

“爱情”这个感人的主题横贯古今中外,遍布大大小小的文学作品。从早期神话传说到现代爱情故事,从诗歌中的《诗经》、戏剧中的《长生殿》到小说中的《红楼梦》,从中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到英国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爱情主题无处不在。马尔克斯笔下的《霍乱时期的爱情》亦是一部伟大的爱情小说,以爱情这种人类原始情感出发,通过上演五十多年的悲欢离合的爱情大戏,去探寻生命的奥秘以及生存的方式。

(1) 有缘无份的孤独

“爱”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本能,一旦丧失,人们便会觉得孤独。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关于爱的定义和体验,对马尔克斯而言,爱是一种如同霍乱的疾病,不能预测,说来就来,一旦降临,便如洪水猛兽般一发不可收拾。拥有爱的天赋的小说主人公弗洛伦蒂诺,在送电报的下午邂逅费尔米娜,两人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因为年轻,所以爱情也来得纯净。佛罗伦蒂诺在被爱情击中的瞬间,就迅速以极大的热情投入。他如痴似醉,不能自已,疯狂的做着情侣之间会做的在旁人看来很奇怪的傻事。当两人的爱情曝光在费尔米娜的父亲面前,因封建家长的原因,这场纯净的爱情受到极力的反对,但佛罗伦蒂诺没有放弃,因为对弗洛伦蒂诺而言,爱是超越死亡的,所以当费尔明娜的冷酷的父亲在最初以死亡来威胁他时,柔弱的他将一只手放在胸口上,只是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道:“您朝我开枪吧,没有什么比为爱而死更光荣的了”[4]。相较于佛罗伦蒂诺对爱情的执着,费尔明娜的表现却稍逊一筹。面对命运,她没能跟紧爱情的步伐,没能顺从自己对于爱情直觉的天性,在父亲世俗的怂恿下走向了无爱的乌尔比诺医生,亲手将她与佛罗伦迪诺的爱情埋葬,明明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一场爱情悲剧由此展开。

在这场爱情被现实重创后,佛罗伦蒂诺的身体就如同染上疾病一样甚至病入膏肓:失眠、呕吐、慌乱、不吃不喝,精神恍惚。就这样,他内心对费尔明娜的强烈渴望一直受到长期的现实压抑,他感到绝望的同时却又意外被人夺走了他誓死捍卫的“童贞”,这是他一心想留给自己心爱的费尔明娜。于是,觉得什么也给不了心爱之人的他选择了第二种途径,即把压抑已久的欲望发泄到了众多的女人身上。而事实上,这些女人只是解药,是治疗费尔米娜带给他源源不断的伤痛与孤独。他的欲望一旦爆发便以势不可挡之力俘获了各种各样的女人:街头的野妓,富贵的嬬妇,寻求刺激的有夫之妇,钟情于他的纯情少女……在这期间,佛罗伦蒂诺经历了各种各样的爱,雀跃的爱,逃离的爱,隐忍的爱,狂热的爱,莫名的爱……这世间的爱情仿佛在这半个世纪的时间中被他阅尽了。他的肉体是肮脏混乱的,在爱着费尔明娜的同时与622个女人有过性生活,并且全都以笔记形式记录下来,记满了二十五个本子。然而,他一直处于未婚的状态,这验证了一个事实:费尔米娜是他一生唯一的挚爱。他一直用炙热忠贞的心等待与费尔米娜相会真正的爱情,因为除了费尔明娜,他的的情感空虚是任何人永远填补不了的,在没得到费尔米娜之前,他的内心永远是孤独寂寞的。同时,不能给予任何人爱情的佛罗伦蒂诺也造就了这些为他疗伤的女人的悲剧。

另一边,费尔米娜在拒绝佛罗伦蒂诺后,生了一场症状疑似霍乱的大病,实际是所谓的由相思而引发的抑郁在身体上的表现。这时,乌比尔诺医生出诊为她治病,这个世家子弟瞬间就被费尔明娜的父亲相中,她的父亲便草率决定了费尔明娜的终身大事,而她也屈从父亲的安排,和乌比尔诺医生结婚。她误以为是爱情促使了他们的结合,自己可以忘掉佛罗伦蒂诺而后幸福的生活,然而事情往往不会沿着人们的理想发展。当费尔明娜和乌比尔诺生活在一起后,她终于明白她和丈夫之间不存在爱情,有的只是彼此间的利用关系。婚后生活不仅平淡无奇,没有一点惊喜和变化,而且处处充满着矛盾,浴室里的一块肥皂,亦或小便池的清洁问题,这些细小的事都能引起争执。费尔米娜还发现他的丈夫是一个懦夫,他的骨子里是懦弱的。小姑子和婆婆联合起来欺负刁难费尔明娜,当她向丈夫求救时,乌尔比诺医生却置之不理,还用婆婆即将不久于人世来搪塞她,让她甘心屈服于家教礼教之下。相比这些,更让费尔米娜觉得委屈的是他的丈夫居然出轨,出轨对象更是让人意外,是跟乌比尔诺医生身处的贵族阶层相对的社会最底层的黑人女性,这无疑是对费尔明娜莫大的侮辱。随着时间的推移,面对丈夫的家长制作风和偷情不忠,费尔米娜的爱情之梦因此破裂,陷入无爱的孤独。

(2) 无爱者的寂寞

乌尔比诺医生在小说中可谓是世俗评判标准中的成功者模范:出生名门望族,学识渊博,外表俊朗,风流倜傥,简直是上帝的宠儿。但是“不可避免,苦杏仁的气味总是让他想起爱情受阻后的命运”[4]。乌尔比诺医生虽然有广博的医学知识,但他一点也不懂爱情,是一个可悲的无爱者。就像他不具有诊断爱情疾病的能力,比如,当费尔明娜因为和佛罗伦蒂诺的爱情破裂,其身体上因此表现出一种类似霍乱症状的时候,乌比尔诺仅仅是在运用自己广博的医学知识来诊断费尔明娜,最后的诊断结果当然也是符合医学诊断学的逻辑思维:她的肠道被蛔虫感染了,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他娶费尔明娜,更不是因为爱,更多的是因为虚荣心。世俗的婚姻观即门当户对,才子佳人,他作为世俗礼制的捍卫者,费尔明娜即是他成功的标配。他仅仅享受征服后拥有的荣耀,毫无爱可言,况且他也不懂爱。他用婚姻来囚禁他人渴望爱情的灵魂,这种卑鄙的行为更突显出他贫瘠的感情世界,与他光鲜的社会地位形成强烈反差,加剧了人物的悲剧性,同时也证明了爱情与现实的格格不入。

(3) 爱情的乌托邦

只有真正的爱情,才能消除人们心灵深处的孤独感,让我们的生活幸福,生命圆满。在小说的最后,马尔克斯将佛罗伦蒂诺与费尔明娜之间深刻而充满激情的黄昏恋情描写的淋漓尽致。年轻时佛罗伦蒂诺被费尔明娜拒绝,但这并没有使佛罗伦蒂诺退却,他等待了整整五十一年九个月零四天,战胜随时可能的死亡,活过了乌比尔诺医生,终于在绝望又孤独的爱情之路末尾迎来了曙光。费尔明娜再次恢复自由身成为寡妇,这给佛罗伦蒂诺重新鼓起勇气追求他等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的女孩的机会。追求之初,费尔明娜只是无情的回拒,一再用不冷不热的态度回应他,他向前进,她却设置障碍,最后在佛罗伦蒂诺坚持不懈的追求下,费尔明娜终于愿意敞开她的心扉,从准许书信往来,到频频会面,两人逐渐消除了偏见,更清楚地认识了对方重新开始这段暮年玫瑰花般的爱情,也再次成为真正的恋人。费尔明娜与佛罗伦蒂诺的爱情历经了岁月的风霜与考验,他们白发苍苍时迸发的爱情,是马尔克斯所追求的真正的理想爱情。这份迟到的爱情终于使两颗孤独的心灵得到了救赎,马尔克斯让这超越现实、超越死亡的真实爱情实现了。

《霍乱时期的爱情》即死亡时期的爱情,死亡能够终结一切,但不能毁灭爱情,但同时爱情也拥有着死亡的毁灭力量。佛罗伦蒂诺全力以赴对抗死神,只是为了抵达爱情的彼岸。大多数的爱情故事结局都是都是凄凉的悲剧收场,而在这部小说里,马尔克斯给了这份爱情一个圆满的结局。他尝试把已经不时兴的感情—完完全全的快乐重新推动起来,使之风行起来,成为人类的一个典范。

三、孤独的权力

权力是一个古老的话题,从中国先秦时期开始就上演了权力的戏码,上至各朝君主集权维护国家统治,下至平头百姓以钱买权,权力一直与人类社会的各个方面息息相关。同样,在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笔下,也诞生了以权力为主题,其自称为描写权力孤独的一首诗—《族长的秋天》。小说是围绕一个无名族长展开的,讲述了一个独裁者无所不能却孤独落寞的一生。小说中的族长对权力的迷恋如痴如狂,他以一己之力统治着这个王国。他在岁月中享尽荣华富贵,却无力改变“没有能力去爱的命运”[5],他一边用权力的罪恶尽力去补偿这种命运,一边在只有母牛,麻风病人的宫殿中沉沦。在小说中,马尔克斯让我们看到不仅仅是族长自身权力的暴力性质,而且还深入的让我们理解与权力相关的“苦难”问题,即作为整个拉美地区“百年孤独”的象征的族长的“孤独”。

(1) 人格分裂的族长

秘鲁作家巴尔加斯·略萨认为“权力越大,人味越小”,因为权力会使人“异化”或“兽性化”。掌权之初的族长与人民的距离是很近的。“他跟人民谈话平常总是在村子的广场上,坐在芒果树的阴影下的摇椅,拿着完全不是将军的、而是他这些年来一直戴的最普通的制帽扇凉风,而且虽然看来他在打着盹似听非听,但实际上他听着并且绝对记得男女村民们对他说的一切,这些村民的姓名他都能叫的出来,甚至全国居民的名单都装在他的头脑里,还有几千个数字和国家的一切问题,没有一个例外”[5]。但是,随着权力控制的成熟,民众与族长间这种表面化的权力平衡就打破了,族长将自己的魔爪伸向全国各处,通过任意剥夺大家的感情权利来采摘属于自己的权力果实,他的情感变化决定着全国人的情感变化。当权力再次升级膨胀,任意践踏他人的生命权利就成了生活的常态—为了掩盖彩票抽奖的内幕,两千多个孩子的生命在他的一句指令下灰飞烟灭;为了讨得玛努埃拉·桑契丝的欢心,打架街区一夜之间变成了海军陆战队的集结地;为了赶走海军陆战队,他又编造鼠疫的谎言,致使数不清的居民因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而身亡……连时间的客观属性已不再拥有,“他随心所欲地把昼夜颠来倒去,发布命令将白天当做夜间,又把夜间又当作白天,而且为了方便满足他的某种需求,他还把规定的节日任意挪动”[5],甚至连最具真实性的历史也是信手拈来进行把玩,“我们除了知道他本人的那个历史以外,完全不知道自己祖国的其他的历史,我们除了知道那个按照他自己的绝对意志建造起来的,连空间,时间都是由他改变的祖国外,就不知道其他样子的祖国”[5]。在此过程中,虽然他对权力的控制获得成功,但他却越来越孤独,对任何人和事都不信任,他所确信赢得的群众爱戴实质只是族长自欺欺人,是用来解除内心孤独的幻觉。而他变成了国家和历史的化身,他自己的秩序便是国家的秩序,他一直生活在这种自我欺骗中,用权力统治满足自己的各种欲望。

(2) 荣光背后的孤独

马尔克斯一方面描写了族长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利用手中掌控的无边权力进而对国家和人民造成了种种灾难,讽刺了族长对权力的滥用,另一方面又对这个无所不能的独裁者荣光背后的无边落寞加以同情,同情他权力的虚妄性,族长权力的被赐予属性就注定了他孤独的本质,他竭力的想摆脱孤独,而越被孤独吞噬。

小说中的族长不像历史书所记载的那样,他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早产儿,母亲也不过是一个以出售假黄鹂鸟为生的小贩;他所谓的无边权力只不过是外国势力给予的,他只是外国的代理人,方便外国势力的掠夺而已。本来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拥有爱,而他却因为成为权力的化身而丧失了对“人道”的正常理解,在他眼里,与他人的关系就是权力控制的关系。他一直努力的用权力来获得爱,但自古以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越是用权力加倍地在他者身上感受爱,就越是缺爱,只会产生更多的由爱的缺失所引起的虚无感,孤独感。这位权倾一时的族长不停的奔波在追逐权力的道路上,不时还会看到这位有些不知所措的老人试图中途停下来与他人分享一些所谓的他的“战利品”,但遗憾的是,结局每次都让人大失所望。在外貌上与族长相似的巴特里西奥就被族长纳入了自己的权力范围,他使巴特里希奥成为自我权力欲望的附属品。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因为有了巴特里西奥,就有人替族长出席各种危机四伏的宴会典礼,品尝可能会被投毒的饭菜……另一方面是为了平衡自己手中权力的不稳定感。他还把巴特里西奥改造成自己的翻版,这样来弥补心中的孤独“用木棒槌砸平了我的脚掌,使我的脚变成畸形,一直砸到它们变成了和您的一样的扁平脚掌,变成像梦游病患者的脚那样行走蹒跚为止”[5],“用皮鞋匠的锥子扎我的阴囊,使我也害上了疝气”[5],“强迫我喝松节油,使我忘掉读和写,忘掉识字”[5],这一切都是他在努力的解除孤独。慢慢地,族长这种潜意识里与外界沟通的意愿加深,直到无私的分享只属于自己个人的所有东西,包括情妇,以至后来“没有谁能确认这个或那个婴儿是谁生的,谁是谁的孩子,谁又是谁的父亲,因为巴特里西奥和他的主子一样,生下的都是早产儿”[5]。但是族长的努力并没有换来他预期的结果,族长自认为自己无私的向这个流浪汉敞开权力迷宫,他就会对自己感恩戴德,但巴特里西奥临死时说出的一番忘恩负义的话让族长倍感屈辱,“我想说我从来不曾爱过您—但是您头脑里不知为什么总以为我好像是爱您的,其实我一直是憎恨您的……”[5],这无疑是对族长高高在上的权力的挑战。在这种恩赐与施舍的优越感在遭到否定、拒绝时,也意味着族长逃出孤独所做的努力遭遇失败。这个结果其实也是预料之中的,当族长用一种造物主般的态度俯视他人,与他人交流时,权力的控制注定会造成一种无效的沟通,即孤独,而他也会陷入一个更为封闭和狭窄的“孤独”空间。

此外,在精神方面,族长试图通过权力转移的方式建立一种精神对话者的尝试,萨因斯—一个在精神方面与他很相似的亲信成了他唯一的人选。族长将他打造成了一个对权力有极强的欲望与野心,并且性格比他还冷漠的人。当族长下令炸死两千个孩子,随后又枪毙了三名执行该命令的军官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族长内心依稀存在的善恶标准,尽管他自己不在这个标准的衡量范围之内。而萨因斯却连最后一丝人性底线都已泯灭,为了缉拿真凶,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就连未满五岁的儿童也被抓在总统宫般大的刑讯室用电击生殖器拷问。终于,族长塑造出了一个和他一样的权力孤独者,结果却却没能达成真正的交流与对话,解除孤独,因为他们各自都成为了被权力欲望控制的机器。萨因斯的出现,非但没能减轻族长的寂寞孤独,反而将其在权力欲望扭曲下的孤独烘托的分外清晰。

处在权力巅峰,享受人民崇拜,手控国家任何人和事的生杀予夺大权,表面看起来无比光荣,内心深处却是源源不断的孤独、畏惧和害怕。每到晚上,族长一个人总是要对整栋大楼进行里里外外的巡查,牛棚、二十三个牛粪饼、院子里的十四个哨兵、十四面镜子、四十八只鸟儿、二十三遍地欣赏窗外的海、卧室的三把门环三道门闩三个插销、二十三扇窗户的插销、最后挤出两滴四滴七滴艰涩的尿液,蜷缩在地上到凌晨两点三刻醒来,身体大汗淋漓……那大量的重复的自语,其实都是在排遣难以释放的孤独之感。小说末尾,族长穷尽一生与权力衍生的悲惨相处,无权利却在统治,无荣耀却受歌颂,无威信却被遵从,弥留之际他终于顿悟:人只是在苟活,生活了一辈子只能达到体会该怎么活的程度,就算是最博大最了不起的生命也不过如此。作家马尔克斯通过塑造这一形象突出的族长,道出了权力对人性的蹂躏,更深入的展现人们在权力中寻求曙光却又陷入黑暗的荒谬处境。

结语

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是描写比现实中更崇高的“与我们相似的人物”[1]。而马尔克斯笔下的《百年孤独》、《霍乱时期的爱情》、《族长的秋天》,无疑是一幕幕悲剧。马尔克斯通过描写他们的“毁灭”“痛苦”“孤独”来引起人们的怜悯和恐惧,虽与“温暖”、“感动”风马牛不相及,但他还是习惯于用一种镇静从容的心态,将温情分解离析。他从始至终都是用一种高雅的姿态俯视人生,满怀悲悯的书写人类情怀,以催人向上,净化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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