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蛙》为例探究莫言对魔幻现实主义的接受

2009年,莫言发表了长篇小说《蛙》,这是一部号称“酝酿十余年、笔耕四载、三易其稿、潜心打造的一部触及国人灵魂最痛处的长篇力作。”莫言以其瑰丽的语言、魔幻的手法塑造了一个具有中国乡土特色、有血有肉的高密东北乡,在这个融现实与虚幻于一体的地方叙述

  前言

  2012年,中国文坛弥漫在莫言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气氛中,掀起了一股研讨莫言及其小说的热潮,“莫言热”随之风靡全国。对于莫言及其作品研究相伴的话题层出不穷,诸如“女性形象研究”、“主题研究”、“民间视角”、“结构艺术”、“暴力叙事”等。但是更多被提及的莫过于起源于拉美的“魔幻现实主义”,瑞典文学院对莫言的颁奖词也证实了这一点——“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在一起。”在国内学术界,学者对莫言与魔幻现实主义的研究多集中在莫言的作品与这一舶来品的对比,涉及到的作品多是《丰乳肥臀》、《生死疲劳》、《红高粱》、《透明的红萝卜》、《酒国》和《檀香刑》等,而对《蛙》与魔幻现实主义的有关研究还很少,本文试图以《蛙》为例欲对莫言对魔幻现实主义的接受加以探究。

  一、“莫言式”的魔幻现实主义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文学为政治服务”成为当时的口号,中国作家受到了严酷的文化束缚。但当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后,魔幻现实主义的春风便吹到了中国,这正与迫切寻找各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文学观点的中国作家相契合,于是出现了一大批的“寻根文学”。莫言也是“寻根文学”作家阵营中的一员,但是莫言认为:尽管模仿、借鉴是大多数作家的必经之路,但一个作家不应该停留在模仿的阶段。他必须千方百计地发现自己的个性,这个性不仅是指语言的风格,故事的类型,构思的方法,也包括小说中经常出现的人物类型。在莫言的创作中,兼具浓厚的乡土归属感,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莫言式魔幻现实主义写作方式,与传统的的魔幻现实主义相比,主要表现在叙事、文本和主旨上,下面就对这三方面加以论述。

  (一)立足于民间的叙事方式

  有人可能会把“立足民间”和“民间写作”联系起来,产生一种文学思潮或者是一种文学现象的说法,但是“民间”正式一切文学形式产生的源泉,是作家思想的栖息地,作家可以在这片沃土上培养出优良的作物。莫言说:“80年代读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很震惊,小说居然可以这样写,一种地方的经验居然让全世界的文学读者都能接受都愿意接受,这使我想到我也可以写自己家乡的生活,‘高密东北乡’既是一个地方,但同时也是一种象征,其意义是超越地域限制的。”
  于是,莫言便依据他的家乡高密为原型建构出了“高密东北乡”这样的民间地域,在这个民间地域环境中,他表达出了中国乡土间的奇闻异事。如小说开头便写到:“先生,我们那地方,曾有一个古老的风气,生下孩子,好以身体部位和身体器官命名……这风气因何而生,我没有研究,大约是那种‘贱名者长生’的心理使然,抑或是母亲认为孩子是自己身上一块肉的心理演变。”5我们可以看出在高密东北乡这个民间环境下,每个新生婴儿的取名是以身体部位为主,并且起这样与身体部位或器官的名认为是“母亲身上的一头肉”,这与原始的民间习俗是分不开的,这鲜明地说明了莫言在《蛙》这部小说的开头就为小说定下了“立足民间”的叙事方式。小说在对文中那些未经学习和培训的接生婆的刻画,更是对民间叙事的有力证据,小说中写到“田桂花正骑跨在艾莲身上,卖力地挤压艾莲高高隆起的腹部……她咻咻的喘息与产妇杀猪般的嚎叫声混杂在一起,制造出一种英勇悲壮的氛围。”16这样的描写真实地反应了民间社会粗鲁、野蛮的接生方式,在医学不发达的条件下,民间妇女始终遭受着这样的折磨,给孕妇的身体和精神上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损害。读者感到不可思议,感到荒谬,但是这确实是那个时代发生在民间的事实,加深了读者对那个时代民间的惨状。
  民间社会具备一套自身的色彩鲜明的道德体系,它大胆、直露、充满野性,它是具有韧性的、是“藏污纳垢”的。它看似强壮,却不具备抗击天灾人祸、社会变荡的伟力,一旦遇到外力,民间常常以一种最原始的方式———生命本体来抗击。在《蛙》这部小说中,莫言以这样的体系构建出了一个民间社会系统,小说中的人物各具特色,但是他们都是在个人的道德不断变化中,维系着这个民间社会的平衡运转。当小说中的“我”已经变成一个剧作家之后,身份发生了变化,在民间社会也有了很高的地位。退休后“我”和“小狮子”回到家乡安度晚年,到时为了“小狮子”完成做母亲的梦想我们借腹生子,而所借腹之人便是昔日好友陈鼻之女陈眉,当给孩子过满月酒的时候,家里本来高朋满座,还有电视台的记者,本来氛围很融洽,但是随着陈鼻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陈鼻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为了我的名声,为了袁腮的利益,袁腮等人将陈鼻架走。记者的到来,无情地揭示了在这样的民间社会中攀名附利的社会心理;袁腮等人将陈鼻架走更是表明在当时社会环境下为了各自的利益,抛弃了本应该存在的友情和亲情。

  (二)经典文本的戏仿

  戏仿,又称“谐仿”,是一种“不协调的模仿”,是作者在自己的作品中故意模仿某个经典文本、或某种传统观念、抑或是某一对象的语言行为及表达方式,将其运用到不适宜或相反的语境中进行戏谑、颠覆,以便传达与被模仿对象不同或相悖的意义,达到反讽目的。可见,戏仿是一种反讽模仿。莫言在《蛙》这部小说中大量运用了这样的手法,营造出了一种令人感觉不合适宜的效果,但是这种效果往往能够起到渲染气氛、深化主题的效果。

  1.狂欢、戏谑的语言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会将语言的魅力发挥到极致,同样地,为了打造一部优秀作品,作家会不遗余力地挖掘语言的功用,力图将个性化的语言运用到小说创作中去,增强作品的感染力。莫言在他的小说中,运用戏仿的手法将普通的语言变得极具个性,既增加了小说的容量,又颠覆了传统小说平白的语言,达到了幽默、暗刺的艺术效果,读者更能主动地接受。例如:在姑姑二十二岁的时候,在这个年龄段,同龄的小伙子都结婚生子了,但是姑姑至今未婚。当大奶奶向奶奶诉苦没人敢提亲的时候,奶奶说:“像心这样的,没准儿要嫁进宫里做皇后呢!到那时,你就成了皇帝的老丈母娘,我们也就成了皇亲国戚,铁定了要跟着沾光呢!”23像这样的语言,我们也只能在莫言的小说中才能看到,充满了戏剧意味,戏谑的语言背后夹杂着一定的社会问题。新中国已经成立,但是在这样边远的乡村地带仍然保留着古代君王的落后思想,他们虽然身在XXX,但是心还活在那已经毁灭了的落后的封建社会。姑姑在成为了计划生育执行者后,不管不顾,一心只为执行政策,母亲为了打消她的固执,说道“xxx说,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办事,人是活宝,有人有世界!……xxx还说,不让老天下雨是不对的,不让女人养孩子也是不对的。”56这样狂欢、戏谑的语言在当时的语境下不仅符合时宜,而且大大增加了讽刺效果,另读者如临其境,在思想上与作品同呼吸。

  2.夸张、生动的人物及情节

  莫言的小说尤其擅长通过戏仿塑造出生动的的人物及故事情节。他笔下的人物形象个性饱满、富有生机,小说的故事情节新颖独特、丰富曲折,这样的艺术手法将故事背后所表达的思想寄托在字里行间。莫言在《蛙》中用戏仿的手法塑造了大量曲折、生动的故事,表现出了民间的生活百态。小说中在描写陈鼻一家为了躲避计划生育时,写到他们想尽办法,最后夫妇二人躲在地道和地洞中,这让读者自然联想到了电影《地道战》中的情景,战士们为了躲避敌人的围歼在地道中与敌人周旋;小说中王胆为了摆脱计划生育,他父亲利用下雨天东北高密乡村民运送桃的契机试图将她偷偷地送出村子,这样的情景与抗战时期人民群主为了掩护八路军和伤员撤退时的情景相仿。小说中有些描写看似夸张,实则是被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如小说第一封信就描述了童年时“我”和小伙伴一起吃煤的场景,其实这样的夸张描写可能会令人发笑,但是在那个革命建设年代却是有可能发生的。小说中隆冬时节胶河北岸滞洪区上的批斗会也是对当时“文革”时期人们狂热化现象的再现,作者有意的插入这样的描写,目的是让读者正视历史、反思历史。特别是在小说最后一部分的剧本描写中的两处构思——“包待制智勘灰阑记”和“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莫言在这幕话剧中想要实现的效果就是逼迫读者去大胆直视那段血腥罪恶的历史,从万心姑姑疯狂又戏谑的人世经历中感受那癫狂时代带给人们的彻骨寒意。莫言将故事的发展置身在剧本中,又将剧本放在了历史剧中,多重元素结合,这样的安排使读者无意间就会联想到历史剧,但是又处于莫言的剧本中,交相辉映,将戏仿运用到了极致。
以《蛙》为例探究莫言对魔幻现实主义的接受

  (三)民族性的探索

  纵观中外,每一部优秀的作品都寄托着作家独特的人文情怀,他们以笔写时,用文学的形式反应社会的变迁、历史的兴衰。莫言也是如此,他的《蛙》看起来很通俗,但是平凡的背后确实对民族的探索与反思。
  作品表面上是以第一人称“我”的形式叙述了一些围绕我展开的事情,实则是以“我”之口传递着他人的故事;表面上写了家乡的变化,实则道出了历史的变迁、民族的蜕变,试图让读者回到那个年代,感受那个年代下的民族情怀。通过讲述作为乡村医生的“姑姑”所推行的新法接生与计划生育的故事,反映出新中国计划生育政策的变化;表面剖析了“姑姑”这样一位“接生者”与“杀生者”的复杂心理,实则是批判性话语的婉转表达,对建立适合中国国情又具有人文关怀的生存方式的反思与探索有一定的价值与意义。
  “计划生育”这样的政策,也可能只能出现在那个年代的中国,在西方国家看来这是反人性、反文明的做法。莫言并不是赞同西方国家的看法而创作了《蛙》这样的作品去批判历史,而是通过这一作品表达出他的民族情怀,让读者有一个全面的认识。在经历了战争之后,中华民族已经满目疮痍,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不让民族再次受到威胁与压迫,恢复和发展经济成了首要大事,但是前提是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于是就出现了疯狂生育的现象。正是由于疯狂的生育,在一段时间之后,国家领导人看到了这种做法的弊端,所以采取了限制性的“计划生育”政策。“计划生育”的推行在农村可谓是步履维艰,这其实是一种必然结果,因为中华民族的那种“重男轻女”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在短时间内是无法根除的。
  《蛙》可以说是中华民族在建国初期的一面镜子,小说写到了“计划生育”问题,并不是以否定的态度进行彻底地批判,而是以客观的态度、冷静的思维审视那段历史,将生命与生存问题放在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下,把中华民族的苦难历程与生存渴望展现给读者,让读者自己去理解那个年代的中华民族。

  二、“莫言式”魔幻现实主义的借鉴

  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在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魔幻现实主义不仅引发了“拉美文化大爆炸”,而且给当时处于第三世界的中国带来了新的文学创作思维。显然,莫言是深深领会马尔克斯魔幻现实主义之灵魂奥妙的,并成功地拿来为其所用,在民族文化的源泉中, 在民族心理的“燧火”上,“熔成一炉,烩为一锅”,以其新的技巧开拓了属于他自己的艺术领地。在莫言的艺术领地里,我们不单看到了他自己的“莫言式”文学风格,更多的是可以领略到他对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接受与借鉴,他将产于拉丁美洲的魔幻现实主义的精髓吸收到自己的创作之中,使自己的小说摆脱了中国长期以来的文学桎梏,重新焕发出了生机,令他的文学作品被广泛翻译与传播,被更多的人熟知。笔者试图以《蛙》为例,从结构、艺术手法、主题这三个方面解析一下莫言对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借鉴。

  (一)结构的借鉴

  1.魔幻性与现实性相结合

  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根本原则是“变现实为幻想而又不失其真”,从而取得一种“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魔幻”效果。魔幻现实主义代表作家马尔克斯曾说过:“魔幻只不过是粉饰现实的一种工具,但是,归根结底,创作的源泉永远是现实。”他还说:“现实是最高明的作家……我们的光荣职责是努力以谦虚的态度和尽可能完美的方法去反映现实。”这句话很明确的指出了魔幻现实主义的创作主张:文学来源于现实,但是现实的东西往往太过于直白,给人难以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需要借助文学手段进行变形,达到一种审美效果,让读者从审美的角度去接受。魔幻现实主义这种手法就是用带有魔幻色彩的笔触对现实社会进行渲染,给读者带来前所未有的体验,读者在阅读的时候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思想展开联想和想象,构建出一个立体的社会建筑。魔幻与现实并非是二元对立的,在文学作品中,现实是底层的物质基础,而魔幻是构建立体建筑的框架,二者也可以说是一个有机的统一体。
  小说《蛙》中具有“魔幻色彩”的情节比比皆是,贯穿于小说的始终。小说一开头就写道东北高密乡的新生婴儿以身体部位和人体器官命名,如陈鼻、赵眼、吴大肠、孙肩等,这样的名字在现在看来,确实使读者觉得荒唐可笑,但是起名的人却说这是“贱名者长生”,这样的解释就给小说增加了一丝魔幻气息。在王仁美生下第一个孩子之后,“我”和五官送她从卫生院回家,在桥上遇见了泥塑艺人郝大手,在这个场景中对郝大手的技艺进行了魔幻性的描述:“买郝大手一个娃娃,用红绳拴着脖子,放在炕头上供奉着,生出来的孩子就跟泥娃娃一个模样。……大家认为,买他的泥娃娃,就如同从他那里预定了一个真孩子。说他卖给你的泥娃娃,如果是女的,你回去必定生女的。卖给你的是男的,你回去必定生男的,如果他摸出两个孩子给你,你回去就生双胞胎。”91-92用这样的魔幻性手法将一个普通的民间艺人神化,寄托了当时人们对胎儿性别的憧憬,企图用这样的方式产下一个愿望中的孩子,具有早期神话色彩。
  《蛙》中也有很大的篇幅去对现实进行描写,作者通过现实的人物和场景塑造了一个生动活泼、意蕴深厚的高密东北乡。在计划生育初期,公社要求老婆生过三个孩子的男人必须去卫生院实行结扎手术,而男人们的反应是:“妈的,有劁猪的,有阉牛的,有骟骡子骟马的,哪里见过骟人的?我们不想进皇宫当太监,骟我们干什么?”57这些语言看似粗鲁,但是却真切地反应了现实生活,表现出农村男人对计划生育初期的执行政策的不理解,从侧面透视了农村的落后,带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蛙》里面的人物、故事情节都带有浓烈的魔幻现实主义,魔幻性与现实性融为一体,通过魔幻色彩表达了现实存在,同时也具有浪漫主义色彩,使作品更具美学价值;现实性是小说的灵魂,作品刻画了众多现实中的人物及生活场景,凭借他们揭示了现实社会的真实面貌,还原了历史真实,让历史在文学作品中传递下去。

  2.虚实结合的叙事结构

  虚实结合的结构在很多小说中都被用到,特别是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中的虚实写法尤为突出,在《蛙》这部小说中,可谓将虚实结合用到了新的高度。从整体结构框架上来看,小说由前四部分的书信和最后一部分的话剧这五大部分组成,从的宏观角度上,我们不难发现从书信体到话剧本身存在着一种跳跃,书信通俗来说是一种写实的表现,而话剧则是写虚的。但是,在每部分中又都有实与虚的描写,虚实融为一体,别具特色。
  在四封长信中,写实占据了很大的容量。在小说一开始便引入了一件写实描写,讲的是在那个饥荒的年代里,儿童的记忆被与吃有关的事情填满,譬如“吃煤”事件,“陈鼻首先捡起一块煤,放在鼻边嗅,皱着眉,仿佛在思索什么重大事件……他用舌头舔舔,品咂着,眼睛转着圈。”7-8姑姑在第一次接生的时候与“老娘婆”的斗争,对“老娘婆”接生的手段的描写都极具写实性,特别是那些“老娘婆”向姑姑索要财务,这样的写实场面突出表现了农村人的唯利是图的心理。
  在小说最后一部分的话剧中,莫言将话剧设置到了他的小说中,成为了《蛙》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众所周知,话剧本身就是对虚幻场景的再现,是一种特殊的文体,莫言而这样的结构安排打破了传统小说的布局,使各种文学题材在他的笔下百花齐放。《蛙》中的虚写也是在这部分得到了很好的表现。在写到陈眉在代孕医院门前看到广告牌上的婴儿时,她说道“孩子,我的孩子,娘在叫你,你听到了吗?你在跟娘躲猫猫,躲着不见娘?”289这样的虚写刻画出了一个被剥夺了孩子的人急切想见到孩子的心理,充满了虚幻性。《蛙》中虚写的出彩之处则是陈眉为了索要孩子,向派出所求助,于是引发了一场现实版的“包待制智勘灰阑记”以及“葫芦僧乱判葫芦案”,看起来荒诞不稽,其实是用这样的虚构场面将社会的现实本来的面貌凸显出来。
  《蛙》在结构上的虚实结合,并不是写实就专门写实,写虚就一味写虚,在行文中,莫言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将虚、实融入进去。在写实的时候穿插虚写,让写实部分避免艰涩,使读者产生乏味;在虚写中,其实用了现实的场景去展现它,更深的也是为了表达现实中的客观存在。

  (二)艺术手法的借鉴

  1.象征手法

  象征手法是魔幻现实主义运用最多的手法,因为这种手法具有很强的表现力,不仅为拉美的魔幻现实主义作家青睐,在西方文学界也得到了广泛地应用。象征手法的运用是为了表达作者的写作用意而达到一种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往往脱离现实,用一些具有联系的事物串联起来,不直接说,而是通过意象来表情达意。无论是人物还是地点,无论动作还是事物,都被赋予超出本身的意义。
  在《蛙》这部小说中看似并没有出现象征手法,但是如果仔细分析,小说象征手法的运用还是很明显的。莫言以“蛙”为题足以看出他的用意。整部小说看起来和“蛙”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反而围绕“生育”讲述了一系列的事情,或者说讲了一些“生娃”的故事,这样我们便不能发现:“蛙”和“娃”两个字存在的联系,两个字的读音相同,而且在外形上他们之间也存在着一定的相似性,我们便可以推断出“蛙”就是这部小说的象征意象,作者用这个意象委婉地表达着他的思想观念。
  莫言以“蝌蚪”为笔名拉开了小说的序幕,正是由于蝌蚪这样带有疑惑性的名词,才引出了姑姑的话:在我出生的那天下午,姑姑在河边洗手,看到成群结队的蝌蚪,……当时姑姑就想到,蝌蚪与人类的生育之间,有一种神秘的联系。正是这样的话将“蛙”引入了小说,读者印象最深的描写是小狮子要去牛蛙公司上班时的话:“蛙类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人跟蛙是同以祖先……为什么‘蛙’与‘娃’同音?为什么婴儿刚出母腹时哭声与蛙的叫声十分相似?……为什么人类的始祖叫女娲?同音,这说明人类的始祖是一只大母蛙,这说明人类就是由蛙进化而来,那种人由猿进化而来的说法是完全错误的……”223这样的语言将“蛙”的意象直接表现出来,蛙本来是极其低贱的生物,但是由“蛙”——“娃”——“娲”三层结构,突出说明了莫言所要表达的核心观点,在高密东北乡这个浓缩的环境下人们的生育的观念,“蛙”成了高密东北乡的图腾,包含着他们对人类起源的认识,具有先民的最初意识。
  在戏剧部分,姑姑说道:“他们浑身是血,哇哇号哭着,跟那些缺腿少爪的青蛙混在一起。他们的哭声与青蛙的叫声也混成一片,分不清彼此。他们追着我满院子逃跑……姑姑被这些蛙鬼们魇怕了。”338“蛙声”与“娃声”混合在一起,仿佛追赶着她跑院子跑,令我们感觉到了这是对罪行的一种拷问,“哇哇”的鸣叫声是对人性的呼唤,是对罪恶的痛斥。

  2.荒诞手法

  荒诞手法的运用是莫言小说对魔幻现实主义的显著地借鉴,它看似荒诞不稽,其实是对真的另类写照。文学本就是一种虚拟的现实和历史,虚实结合的怪诞情节使魔幻更加特征化,大大拓展了读者的想象世界。
  小说《蛙》中描写了很多奇妙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描写了一些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事物,让人感到光怪陆离。“姑姑是害怕青蛙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青蛙做的丸子,感到肚子里上下翻腾,似乎还有嘎嘎咕咕的声音,一低头,呕出了一些绿色的小东西,那些东西一落到水里就变成了青蛙。”310吃青蛙做的丸子这样的镜头在现实生活中很少发生,看到这样的描写不禁让读者感到一阵荒诞。为了让这种荒诞的效果愈加突出,作者继续深入,还写了吃下去之后的反应,这对读者来说可能是思想上的颠覆,但是作者并没有停止,他将荒诞进行到底,还写了姑姑的反应,“吐出了一些绿色的小东西”,读者下意识地就会明白吐出来的可能是青蛙,事实也是如此。这样一系列的荒诞事件的累积,给读者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表现了姑姑在执行计划生育时她的内心的状态,在果断地执行计划生育政策的时候,她残忍地扼杀了不知多少未曾蒙世的婴儿,她的内心深处充满了罪恶感,作者只有将荒诞的手法用到极致才能表现姑姑内心的罪恶感,才能让读者明白作品的内涵所在。
  梁启超说:“实感自然是文学主要的生命;但文学还有第二个生命,曰想象力。从想象力中活跳出实感来,才算极文学之能事。”莫言充分发挥他的想象力,将荒诞化的事件与现实结合的天衣无缝。小狮子在进了牛蛙养殖场工作后,“我”经常光顾娘娘庙前广场右侧的“堂吉诃德”小饭馆。这件事听上去就觉得荒诞,在高密东北乡这样的山野之地,有这么一个用外国小说人物命名的地方,读者可能会认为只是老板赶时髦起了这么个西方的名字,但是结果却是让人大跌眼睛。作者不仅在一个村镇安插了这样只有在西方小说中才存在的荒诞名词,而且花费了大量的笔墨去描写“堂吉诃德”饭馆内的陈设及发生的事情,给读者展现了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堂吉诃德”,荒诞意味十足,消散了读者之前的压抑心情

  (三)主题的借鉴

  1.命运主题

  在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中,有很多都反应了“命运”主题,如《百年孤独》反应了布恩迪亚家族的悲剧命运。“命运”是小说继续的一条主线,围绕着命运的流转小说人物逐一登场,又展开了各自的命运叙事,在交错进行的命运叙事中,完成了一场命运的历练,给读者带来了一场人生命运的旅行。
  《蛙》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进入小说,一开始就将读者变成了小说的主人公,读者在小说中扮演了一个参与者的角色。随着小说的发展和“我”的成长,见证了一系列的悲欢离合,这一切好像是作者对命运的一场安排。姑姑的父亲神奇的遭遇导致姑姑走上了医学的道路,姑姑成为了一名妇产科医生,她奔波于高密东北乡的各个地方。成了一位远近文明的名人,于是结识了飞行员,但是离她而去,给姑姑巨大的打击,从此心里也产生了难以磨灭的创伤。她毅然决然地走上了计划生育的道路,遭到了各种反对与阻碍,但是她并没有放弃。由于身份的转换,之前的以婴儿诞生为喜,变成了一个扼杀婴儿的无情者,她的内心世界充满了各种压抑,以至于精神恍惚。结局是她终日处于惶恐之中,内心也被无限的罪恶感所占据。这是她的命运,读者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命运的整个过程,有赞赏,有不解,也有怜悯,充满了矛盾,读者会因为这而反思,这也正是莫言所要阐释的他的命运主题。

  2.孤独的主题

  莫言在很多方面受到了马尔克斯的影响,不仅包括艺术手法,在小说的主题塑造上也有借鉴,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中的“孤独”主题对莫言的小说影响很大,在众多小说中都包含着这样的主题,现以《蛙》为例加以分析说明。
  《蛙》以书信和戏剧的结构组合,看起来有点冗杂,但是仔细研究,不难发现戏剧其实是对书信部分主题故事的概括并增加了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姑姑说:“一个有罪的人不能也没有权利去死,她必须活着,经受折磨,煎熬,像煎鱼一样翻来覆去的煎,像熬药一样咕嘟咕嘟地熬,用这样的方式来赎自己的罪,罪赎完了,才能一身轻松地去死。”339可以说,姑姑的一生都处于不断地煎熬之中,这种煎熬是孤独的。年轻的时候飞行员的叛离,令姑姑失望至极,从此陷入了无尽的孤独之中,她不曾婚配,一个人忍受着孤独;后来参加了计划生育工作,没有人理解她的苦衷,作为一名xxxx员,她不得不践行XXX政策,对于出现的各种阻碍,她孤独地抵抗着;晚年,她的内心无法平静,充满了不安与自责,罪恶感几乎让她精神失常,她默默地被孤独蚕食,她的孤独是由心而生的孤独,不曾摆脱。
  《蛙》中除了姑姑这个典型的孤独者人物外,还有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秦河和郝大手。秦河很早就跟随在姑姑身边,他倾心于姑姑,但是并未表露,在姑姑执行计划生育的时候,他成了开船的船夫,无怨无悔,还忍受着姑姑的责备,他的孤独一直没人理解。而郝大手的孤独贯穿了小说的始终,郝大手的第一次出场是在王仁美生下孩子之后,他在桥上捏泥娃娃,一个人一辆自行车,孤独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理睬外界的任何事情。之后姑姑嫁给了他,但是他的孤独并没有随着人生的伴侣而结束,他依然是孤独的,他依然孤独地捏着泥娃娃。

  三、结论

  莫言的小说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影响,但是他并不是机械地照搬照抄,而是将中国特有的文化气息融入其中,在借鉴的同时进行了超越。莫言的创作自八十年代起,就以追求艺术上的超越为主要目的,自最初模仿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到融合了本土性民族文化、时代精神和价值取向的创新实践,这是一个作家从世界走向民间的过程;而诺贝尔文学奖的对莫言的肯定,又是他借笔下的文字向全人类展示中国本土民间的过程。小说《蛙》用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描述了一个充满了奇异色彩的高密东北乡,将中国传统的乡土生活诉诸于大众。莫言通过塑造了姑姑等典型的人物形象,讲述了围绕着“蛙”和“娃”展开的故事,反应了建国初期的社会历史状态,让读者不禁对历史进行反思与忏悔。《蛙》在魔幻现实主义的照耀下,闪耀着对人性的追问,在反思生命、彰显生命的主题上与一般小说区别开来,在人类思想史上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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